病人承受病痛與治療的折磨,沒有人能夠為之分擔,所有關注都集中在病人身上是必然也是必要的,相對於此,照顧者似乎只是一個理所當然存在的事實。然而照護的工作艱辛漫長而繁重,卻在社會文化期待下簡單化為一份「應盡的責任」,也因此更容易讓照顧者為了減少內疚與罪惡感,壓抑著不讓情緒曝光,持續無聲的受苦,忽略了自己可能也需要被照顧。
父親九年前罹患下咽癌時,梓宸還只是個國中生。如今即將從高科大畢業,目前正準備國考的梓宸遺憾地說:「原本就是把今年的目標訂在趕快考上公務人員和土木工程技師,然後可以趕快工作、幫家裡減輕經濟壓力、好好孝順父母,可惜來不及了,爸爸在去年過世……」

   其實梓宸爸爸一開始的治療很順利,除了不再能開口說話之外,仍有活動及自理的能力,一家人還能正常生活,直到後來爸爸病情開始惡化,原在安親班擔任老師的媽媽為照顧爸爸而無法再繼續工作,即便能獲得相關的社福補助,家中經濟壓力還是很大;已婚的姊姊有自己家庭沉重的壓力,仍想盡辦法不斷資助,也常回來扮演為家人協調的角色,對此梓宸一直感念在心:「姊姊大我十二歲,她一直很照顧我、很照顧這個家,對我來說,姊姊就像是我第二個媽媽。」

一路走來,懂事又優秀的梓宸都能靠著申請校內外的獎助學金度過求學階段,他眼見媽媽始終守護在爸爸身邊,幾乎不假他人之手,無數次的翻身、擦澡、陪病、等待,伴隨著無止盡的焦慮與嘆息,就這樣默默消耗自己。梓宸也很想為媽媽多分擔一些,但媽媽總是拒絕,只希望他能好好讀書、做好自己的事。

   年輕的梓宸看似順利而無畏地走過了那段歲月,但其實這些年來,時時刻刻都無法不為受病痛折磨的父親和心力交瘁的母親擔憂;他的日常生活跟同齡一般家庭孩子不太一樣,背負著許多複雜的心事、承擔更多的家庭責任;他看似若無其事地讀書求學,低調地照顧好自己,抑制著不去羨慕別人的無憂;他甚至沒讓其他同儕知道家中的情況,找不到可以分享內心壓力或小小確幸的人……在還未成熟的年紀,把所有疑問和不安都留給自己,失去好好輕鬆享受青春的權利。但其實,他也是個需要被好好擁抱的孩子。

在這樣的家庭裡,每個人都有各自隱形的傷;但這些,不會被寫在病歷上。